汶上县军屯乡梅山“重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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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山路上看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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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叫梅山,漫山遍野的渣土碎石、矿坑、危岩体。一朵花、一片叶,甚至一株小草儿也寻不见。
展开剩余92%山,仍叫梅山,漫山翠绿,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色调非顶级画师能调的出。
这座位于汶上县军屯乡驻地以北的山体,仅用短短几年时间,是如何披上绿装,成为了“汶上的后花园”? 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听它们讲诉梅山关于毁灭与重生的故事......
疮痍:山体的无声哭泣
时间一下倒回上世纪90年代初。
军屯乡梅山村,位于汶上县最北部,东邻泰安宁阳,环虎山、梅山,依山而建,故叫此名,是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古村落。其始祖梅文曾带领族人在明代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迁到兖州,其中一支又从兖州迁往此地。村人梅姓居多,有明清期间建成的50多座石头房,最古老的已400多年。石墙、石屋、石板路,连牛儿、马儿、猪喝水吃食的槽子都是石头做的,这些石材统统取至周边山上。石屋仄仄斜斜,石板路弯弯曲曲,门对着门,窗对着窗,村东说话村西几乎听得见,老百姓过着“面朝石头背朝天”的日子。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连乾隆年间所挖的一口古井都枯了水,村人吃水要到数十里外的乡里去挑,是一个不折不扣“土货不出、外客不入”的穷山村。用村民的话说:“咱村穷得只剩石头了......”男孩娶不上媳妇儿,女孩寻不到好婆家,说白了,有谁愿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一辈子苦?
落后、封闭、贫穷像沉甸甸地乌云笼罩在村子上空。
这一切,让时任村支部书记的老梅犯了难,如何改变现状,恢复先祖荣耀,让百姓生活有所改善?在经历无数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晚,老梅将目光投放到梅山之上。彼时,一轮惨淡的月映出山上一辆模糊的拖拉机,还有几个忙乱的黑影。他知道,那是邻县宁阳的某路人马,趁月黑风高在梅山上偷采石头。究竟作何用处,在老梅有限认知中,顶多做牛马槽、石碾、石枕、石槛子。既然人家能靠山吃山,咱为何不行,老梅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村人和宁阳“采石头”合作就此开始。“开发商、老板”全是高大上的称呼,村人不会说漂亮话,只会默默出苦力,让有路子的宁阳人去营销。随着时光推移,他们在山上干活,掌心衍生出密密匝匝排布的老茧已硬如铁皮,厚似树痂,一层层剥落,又一层层生起。大人们老了,孩子们大了,世面见多了,思路难免开阔。不知从何时起,偷摸停在山上的拖拉机换成一辆辆大卡车、挖掘机,沉寂的梅山变得机器轰鸣,爆破声响,热闹非凡。
令老梅没想到的是,期许中的幸福生活并没过上,只是富了一小部分人,但给村民带来一系列极为恶劣的副作用——村庄完全笼罩在迷雾中,面对面都看不清模样,真应了那句“相逢不相识”。村民平时不敢开窗,即便如此,桌上、炕上,连吃的饭食中都有粉尘沫儿。早晨晾出去的白衣裳,晚上就成了灰衬衫。下雨天更糟,山上的泥水直接冲进院里。村子里不时传来老人孩子的咳嗽声,有的甚至确诊为肺炎,大夫说全是污染所致。昼夜不停的爆破声更是惊扰得周边百姓寝食难安,大家苦不堪言。未曾想,想象中的好日子没过上,反倒因生态恶化带来经济困境。由于环境变差,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农田收成逐年减少,梅山周边的村庄渐渐失去生机。
当老梅步履蹒跚来到梅山之上,眼前的景况令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哎哟一声,险些跌坐在地——梅山死了。
三十多年的露天开采让这座海拔百米的小山千疮百孔,触目皆是裸露采坑、采石平台、开采陡立面、危岩体、废石堆等。原有的生态环境被严重破坏,裸露的岩石像一道道深疤。由于水土流失严重,大量土地和植被没了,生态景观危害严重。矿山形成荒漠化,昔日郁郁葱葱、风光秀美的山体千疮百孔。甚至由于采石形成的陡崖既高且陡,山坡上风化层结构松散,在降雨、震动等外力作用下,极易发生向下倾倒、翻滚崩塌等地质灾害。
梅山像一位苟延残喘的老人,躯干撕裂,疮痍满目。看到这幅惨状,老梅的心卡在嗓子眼,一句话说不出。他颓然坐在坚硬冰冷的石面上,久久抬不起头。
转机:一份蓝图与万千决心
夜色如墨,泼洒进梅山的每一道褶皱里。
寂静的乡间小路上,远远射来两道刺眼的白光,一下没入深不可测的黑暗中。自得其乐的路边草虫,被这辆急速驶过的汽车打断了秩序,哪敢再放声,只是好奇地偷望这个“不速之客”。
2022年4月30日晚,当全国人民为即将到来的“五.一”小长假做好旅游攻略,准备第二天游玩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乱了汶上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矿保科副科长徐文进的日程安排。电话是科长李玉池打来的,原来,经局领导商议,抽调他和另两位同事束放、周生振到梅山矿山生态修复治理项目区,现在马上到现场参加紧急会议。
徐文进开着自己刚买不到半年的“斯柯达”新轿车,行驶在漆黑的乡间小路上,仨人既疑惑又满怀好奇。一听说到梅山,大家对今晚突如其来的任务基本“有数了。”
原来,梅山矿区自2013年8月至2014年8月由汶上县军屯乡梅山徐兴良石料场实施开采后,采矿许可证到期,采矿权未予延续,早已灭失。2019年10月重新设立采矿权,出让给汶上县开元控股集团有限公司。2021年9月17日,县里分别召开县委常委会和县政府常务会议,成立由县委书记、县长任“双组长”的领导小组,全力推进矿山修复治理工作。短短半年时间,县里主持召开数10次专题会议,研究部署矿山修复治理及绿色矿山建设工作,要求各部门、乡镇靠前指导、形成工作合力,全力推进矿山生态修复治理工作。
一下车,仨人被眼前场景震撼了——在修复区的核心地带,几盏大功率的氙气灯照得惨白如昼,梅山像是漂浮在黑暗海洋中的一座明晃晃地孤岛。而临时搭建为指挥部的板房早被抽调的县自然资源局、军屯乡、开元集团等16个单位20余名工作人员挤得水泄不通。会议刚开始,时任局国土空间生态修复科科长的崔海峰便向大家通报工作进度:
“4月25日以来,已委托鲁南地质工程勘察院采用无人机对矿区开展了低空摄影测量,其后通过数据处理获取了测区范围地表实景三维模型。现在,项目组人员已广泛收集区内及周边矿产资源开发利用规划、城镇规划、土地利用规划以及矿山地质环境治理案例等资料。通过汇总分析,基本明确项目区及周边区域地质条件、水文地质特征等基础资料,查清治理区土地利用现状,了解周边类似废弃矿山的治理理念及方法。下步,我们将通过削坡整形、渣土石续坡、渣土石回填、场地平整、客土回填、栽植绿化等方式重塑生态环境。”
昏暗的灯光在崔科长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大家惊奇地发现,原本瘦削的他更瘦了,脸上带着连续熬夜的疲惫和专注。原来,自2019年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采用“开采式治理”方式,矿山基本保持原貌,未进行大规模开采。但从县政府要求全力推进矿山修复治理工作后,崔海峰和李玉池两位科长便全部身心扑在项目区。
随后,副县长张沉静向大家强调几处要点:强化督导检查力度,对重点施工时间阶段进行日调度、周调度和月调度工作机制。
夜风渐凉,吹散了白日的燥热,也带来深山的潮气。灯光吸引无数飞虫,在光柱里疯狂舞动,像一场无声的风雪。有人低声咳嗽,有人用力掐着眉心提神。张县长终于直起身,用拳头捶了捶后腰:“就这么定了。大家要有信心,必须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没有掌声,只有短暂的、沉重的寂静,众人点头,迅速散开。而指挥部外边,白光之下,钢铁继续轰鸣,人影持续忙碌。对几位新加入的同事来说,这个夜晚的会议,是这片巨大伤疤愈合过程中的一个短暂而坚定的节拍。
谈及吃住在梅山矿山生态修复现场的100多个日夜,崔海峰眼圈红了,声音哽咽起来。这位朴实善良的汉子有着山东人特有的真诚、豪爽,却又不失幽默。
“梅山的夏天,太阳毒得很,地上冒热气,石头都烫手。大家从早到晚泡在工地上,你想想,安全帽扣在头上,那汗珠子啊,一个劲儿顺着脸往下淌,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后背上全是白色的汗碱。测量的人盯着仪器,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汗水侵入,读数看错了。天黑了也不歇,好几盏大灯把工地打得跟白天似的,机器声嗡嗡响。晚上蚊虫多到扑脸,大家都是一边干活一边挥手赶虫子。开渣土车的师傅听着对讲机里的指挥,一车一车倒石头,不能多也不能少。覆土的工人拿着铁锹把土摊平,忙得顾不上抬头。吃饭时,大伙也是蹲着扒拉几口盒饭,喝点矿泉水,累了就用凉水冲把脸,接着干。大伙心里憋着一股劲,就想赶紧把这山重新披上绿,让树啊草啊能活起来。”
“项目组有位叫马松的同志,因连日暴晒,黑得像煤炭,一张嘴,只有牙是白的。领导下来检查时,还以为他是外借的非洲朋友呢。开元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经理霍长军,成日介爬上爬下,也是五十多岁的人,腿都累瘸了,拄着拐跟着跑,就那样还不肯休息。还有局里抽调来的徐文进、束放这几位同志,全是好样的。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对他们说,咱这活儿必须用心干,书记、县长随时督导,局长倪昌安和二级主任科员王正云都盯着呢,天天到山里来。咱局工作多,倪局长得费多大的心啊,思路缜密,事无巨细,比咱更累。咱不好好干,能对得起倪局长的期望吗?”
有一次,徐文进开着自己的新车上山,由于道路狭窄,会车时车尾被剐蹭了。他下车察看一番,赶紧打电话向爱人说明情况。爱人安慰道:“车有保险,修修就行,都是小事。你们在工地和路上的安全才是大事,一定是你熬夜太累分散精力了,要多休息啊。”
爱人的体贴让小徐眼圈登时红了。自从来到梅山生态修复项目区,他抽不出一点儿时间照顾读小学的儿子。在邻县东平第一中学任高中数学老师的妻子也是早出晚归,只能由母亲照顾孩子。一次下大雨,学校门口全是接孩子的家长,人挤人,车挨车,老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孩子身影。她骑着三轮车,浑身淋了透湿,给小徐打电话时,急得哭起来。而小徐远在项目区,虽心急如焚,却鞭长莫及,束手无策。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邻居打来电话,原来是她看到孩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在雨中淋着,便将他接到自己家,由此产生了一场虚惊。
而束放的汽车,由于长时间暴晒于阳光下,内饰全脱了皮。对此,他调侃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换新的。”
功夫不付有心人,汗水浇灌出辛勤的果实。当2022年8月22日,汶上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组织专家,对几处矿山修复治理工程进行县级验收竣工后,又联合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对矿山修复治理工程竣工情况进行了复核,项目顺利验收。这一成果,不仅标志着梅山生态修复工程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胜利,也为该区域生态环境的持续改善和绿色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归来:山绿人富新画卷
站在2025年8月的梅山顶,放眼望去尽是绿色。
沿着新修的步道向上走,脚底触着平整的石阶,耳边传来山雀的清鸣,仿佛在为创造这般如诗如画环境而辛苦付出的人们,唱一曲曲赞歌。
一南一北两个凉亭“两两相望”,山上的草,林中的树,身边的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山是青的,但并非一味的青。向阳处是翠绿,背阴处却沉淀成墨绿。山脊的线条微微起伏,如同大地沉睡时的呼吸。山腰间缠着几缕薄雾,非但不掩山色,反倒像是给山系上一条纱带,平添几分灵动。漫山的花自不必说,红的如玛瑙,蓝的如宝石,紫的如水晶,一时眼花缭乱,让人叫不出名字。林间偶现一二只飞鸟,并不成群结队,只是倏地从这山飞向那山,好像只为给这静止的山水添下灵动之气。它们的影子掠过水面,快得几乎让人疑为眼花。
站在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已调离国土空间生态修复科,任双招双引办公室主任的崔海峰手臂挥舞着指向远方:
“你看那片树林,三年前还全是光秃秃的石坑。我们共补植绿植1万余棵、草种260公斤。树以白皮松、丝棉木、高杆石楠为主,其他挂网喷播草种为狗尾草、狼尾草、黑麦草、紫穗槐、火炬、野花,覆土裸露地上撒播的草种为结缕草、黑麦草等,这样就能够达到四季常青的效果。不仅如此,我们同步开展护坡、道路硬化、安全护栏安装等工程。你看,生态好了,动物们都来了,村人说,现在夜里能听见野兔跑过的声音!”
“种植树木时,还有一个大难题,没水啊。矿区地层为张夏组灰岩,出露位置较高,大部分裸露,连通性差,富水性弱且不均匀。没办法,只能用罐车从周边村庄一车一车运水,养护难度这么大,成本也高。现在这些问题解决了,山上铺设了输水管道,这么用心,这树呀花呀的能不好嘛!”
监测数据显示:修复后,梅山区域植被覆盖率从原来的个位数到全覆盖,水土流失量减少94%,空气负氧离子含量达到城市区域的20倍以上。更令人惊喜的是,消失多年的野鸡、野兔等野生动物重新出现,形成了新的生物群落。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生态改善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山脚下的梅山村,再不是戴着“穷、旧、破”帽子的土山村,而是一个集艺术、生态、旅游为一体的古村落。曾让老支书头疼的石墙、石屋、石板路,古井、古树、古院落摇身一变,成为“留住乡愁”的旅游景点。最令人稀奇的是那口乾隆年间所挖的老井,以前成了枯井,现在,随着一系列矿山生态修复整治,又冒出甘甜的泉水。不仅如此,《探秘汶上圣物》、《河湾村的喜事》等央视剧目在这里取景拍摄,只因梅山村的石头房和山上环境的静幽美。周边山上,还建有茶园梯田、星空民宿、音乐山谷等文化娱乐场所。现梅山村党支部书记张桂芹难掩兴奋的说:“现在慕名来我们村的游客越来越多了!”
梅山村的老人们组成了志愿护林队,每天上山巡查。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书记激动的说:“山好了,水好了,我们的日子也好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得看着这座山呢!”
家在江苏沛县,一位叫刘志浩的朋友因爱人名中有一“梅”字,专门寻到梅山脚下,长期租了村里的石头房,精装一番,忙时开门纳客,闲时邀三五好友在此赏月,听风,闻香。那滋味,大抵应了苏轼那一句: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回声:从一座山到千万座山
梅山的重生只是中都大地上无数生态修复故事中的一个。
太白山、水牛山、西老塘矿山修复项目也纳入《汶上县矿产资源规划(2021-2025)》,并从2022年4月底到2022年6月底,仅用三个月时间全部整治完毕,4矿区共计完成土石方工程量107.82万立方米、完成绿化栽植面积971亩。
这就是汶上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出发,将一座座荒山重新披绿,一条条浊流变得清澈的辉煌成果。在县委、县政府的坚强领导下,他们以强烈的政治责任感和使命担当,保质保量完成了矿山治理任务,向人民群众交了一份经得起历史和实践检验的答卷。
上山时,我默默走在崔海峰,李玉池和徐文进身后,看他们抬级而上。崔主任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抓起路边一把泥土,声音中带着异乎寻常的喜悦:“你们看,现在这土能攥成团了,有机质了。刚修复时土都是散的,留不住水分。这山啊,又活了!”
他将目光投向远方,久久无言。
梅山静静矗立,它依然记得曾经的伤痛,但更珍惜如今的生机。就像那些从石缝中长出的绿树,只要给予一点土壤和时间,生命总能找到自己的出路。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山体的伤痕完全褪去,新生的树木已经扎下了深根——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生态修复不仅是修复山河,更是修复人与自然的关系,修复我们对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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